伪辩论高窗

医生,医生,请你听我说

【仓安】SOFA·上

OOC



安田躺在大仓家的沙发上睡熟了。


大仓忠义在地毯上坐下,反复举起腕表查看时间,时不时回头打量安田章大几眼。安田面朝茶几的方向侧躺着,右臂直直下垂搭在沙发边,手指会小幅度地抖动;他睡时嘴唇微张,五官放松,像是终于回到温床中的初生婴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田日益凹陷的脸颊,仿佛一面架在旗杆上的残破不堪的旗帜,风一吹便呼啦作响。


脑膜瘤手术后,安田就变得经常需要休息,成员们都强烈要求他必须静养,他却执意要马上出院,两个月后又酿下惨剧,头晕跌倒后胸椎与腰椎造成骨折。安田认了命,接受村上信五的安排,住在大仓家里。


虽然成功摘除了,可是医生说还会有复发的危险。村上在电话中的声音滋啦啦地发颤,如同弹起又跌落的火星。我不敢让他一个人在家。


于是安田再次出院后揣着钱包和手机,坐上大仓的车来到了他远在大阪的家。大家都已经独居十几年,然而再次迈进大仓家门时安田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把这里当家。没有相框也没有壁画的墙,色调样式相当简单的家具,大而空旷的屋子仿佛一座被人遗弃的住址,理所应当要从记忆中抹去。但安田的记忆反而更加深刻,他甚至惊讶地发现客厅那张沙发的款式仍然没变。


“你家真冷清。”


大仓将钥匙丢进玄关的方形纸盒内:“本来也是单身汉一个,置办那么多用不到的东西作什么。”


“一两样总还是要的吧,”身体恢复不久的安田说两句话就要咳嗽几下,大仓顺手在他背上轻拍两下,他抬头想说什么,但只是边咳嗽边抓住大仓的袖子。“咳,这么多年,咳,居然还和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不会,咳咳——你不会无聊吗?”


“不无聊啊。”

大仓盯着他。

“我现在可是有‘照顾你’这个很重要的任务。”


他在这里过得很舒适。没有寄人篱下的疏离感,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生活方面的困难,虽说安田现在是病人,实际上却完全被当做家人来对待。他可以随便套上大仓的衣裤,大仓过去在超市打折买来的一对牙刷只有一只在用,而他理所当然成了另一只的主人;他不仅晚上睡在大仓的床上,白日里还会在沙发上睡着,大仓家中仅有的那些物件经常脱离它们本有的位置,但安田一觉醒来时,乱糟糟的家又会恢复原样,那个人已经下班回来。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拎着便当盒,问安田你现在是不是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好吧,他还是不会照顾人的,比如说总是记不住当初医生叮嘱过的,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那些要按时服用的药,还是每天村上打电话过来提醒自己。一直独自生活的大仓忠义,除了整理家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生活技能,有时二人的晚餐还要靠身上缠着绷带的安田来解决。他也不会埋怨大仓到底是在照顾病人还是被病人照顾,他们从二十几岁开始就是这样过来的,喝的烂醉的大仓倒在自己家里,在安田用湿毛巾给他擦脸时抓住他的手喊我不走了。现在他们进入三十代,大仓还是如此,这竟然让怀旧的安田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总觉得等你学会怎么照顾我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痊愈了。某个晚上,枕着大仓膝盖看电视的安田这样感慨道。


那你慢点好吧,给我学习如何好好照顾你的机会。

大仓低头看着安田的侧脸,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被显而易见的病态所填满。他边说边伸出手覆到安田的额头上,一点点向上捋着他术后刺刺的短发。


记忆中安田从未把头发剪的这样短,干净利落,带着成年男子的韵味,平添几分稳重与成熟。过去的他穿上裙子与女高中生别无二致,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上前攀谈,他也一直活力四射,用不完的热情如同持续不断绽放在空中的烟火。其实他直到手术前一天才把一头长发剪掉,两边也剃光,医生在安田的头右侧开刀摘除了肿瘤。大仓出神般摩挲他的发丝,想起那个狰狞的、让安田一夜之间青春不再的疤痕。


安田笑的无奈,你这根本就是在咒我吧?


以后也会有需要我照顾的时候的。大仓说,等到你好起来,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中的时候。你不会再需要我吗?


我只需要你就像过去那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用指腹微微按压着安田的头皮,安田低吟一声,抬手捉住他的手腕搭在自己的颈侧。像过去一样,总是学不会照顾人,因为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还有,其实我一直需要你,你第一次意识到,好像还有点过分敏感——以后你就不会这样了。


大仓轻呼一声。安,你的手好热。


笨蛋吗你。躺在他腿上的人此时笑的浑身发抖,用一双无论何时都花团锦簇的美丽双眼仰视自己。这就跟女生表白时会脸颊发热一样啦!


他们的同居生活被深奥的话题和安田的嗜睡占满。医生多次强调,手术留下了后遗症,安田可能会经常感到头脑晕眩,眼睛也不能接受强光照射。于是大仓家的窗帘不论白天黑夜都处于闭合状态,到了晚上他就会将客厅的灯调为柔光。房间每天处于朦胧的昏暗之中,巧妙的营造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无论大仓何时回到家里,都会看到安田在屋子的不同位置里昏睡。每次他都会站在沉睡的安田面前凝视他良久,然后再慢慢原地坐下,默默守着安田直到他醒来。大仓并非没想过叫醒他,难以捕捉的呼吸频率如果不以身体的轻缓起伏为媒介来体现,那么在这一分一秒的流逝之间,他都会开始恐惧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人。走动的针表不断收紧缠绕在他脖颈的钢丝,他呼吸困难、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液就快喷涌而出。他会突然受惊般伸出手,带着哭腔喊着“不要”,冷静下时冷汗已经湿了一后背。


但安田终归会醒来,不论他睡了多久。有时他看着安田醒来时迷蒙的笑容,感受到自己在反复历经新生的喜悦。


时间回到现在。大仓今天难得无事,下午就早早回了家,在这里等安田醒来已经等了有一个小时。在等待的间隙里他忍不住回忆着之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安田不知何时醒了。他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分别在大仓左右两侧,双手放在大仓头上垫着下巴,仿佛粘人的小动物。


“发什么呆呢?”


安田穿着大仓的睡衣,长出一截的裤腿没过脚踝,只能看见他涂了指甲油的脚趾,薄薄的一层亮甲油明晃晃的,大仓一直没说过他很喜欢安田涂红色。


“等了你这么久当然会发呆了。”他说,“今天醒的这么早。”

“做梦梦到有人一直盯着我,生怕我不见了,我紧张的睡不着,睁开眼就看到是你坐在这。”

安田用尖尖的下巴磨蹭大仓的一头卷发。

大仓说:“对方在关心你,下次在梦里给对方道一声谢比较好。”

“才不要好吧。”

头顶传来咯咯的笑声,大仓也一并跟着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让你睡不好了?”

“你每次都不叫醒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啦。”

“其实我每次都不想看你睡着的样子。”

安田终于泄气了:“...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死的。”


他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握住安田的小腿举起来,凑上前去看:“什么时候涂的指甲油?我家根本没有这东西啊。”

“奇怪吗?”安田的脚趾动起来,似乎在特意展示给大仓看,“一直揣在包里的,今天很无聊就想涂上看看。”

“很漂亮。”


公司上下其实并不缺乏会这样涂抹指甲油以彰显个性的艺人,但若认真回想,两只手却也刚好数的过来。安田章大也是这引领风潮的小群体的一员。大仓忠义看着小小个头却打扮独特的他,当时说是像某种动物却又想不起来,后来才恍然大悟他像极了《神奇动物在哪里》中的嗅嗅。喜欢时尚,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经常带一些普通男性很难会想到的饰品,还会和涉谷两个人一起涂各种颜色的指甲油。安田对音乐本身的热爱,在团队向乐队转型后不过是有增无减,而涂抹指甲油自然成了他追求个性的一种方式。


这让安田突然变得出挑,但同样为他带来了烦恼。为什么大家都不去说昴,却总是抓着我不放?某天在后台待机时安田一脸愁容地凑到大仓身边这样问他,撅起嘴唇的模样如同青春期开始化妆却得不到父母理解的女高中生。虽然二人心里都懂得,这也是变相在给安田创造话题。无论是成员们,又或是主持,都开始开起他指甲的玩笑。总觉得安田有那种倾向,很奇怪啊。村上又或是横山不分场合地提起这回事。时间长了,甚至偶尔真的会有人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来问安田:你不是真的喜欢同性吧?安田就这样被扔进油炸锅中。大仓冥思苦想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他还在努力读取气氛的时候,安田却猛地开口说:虽然我是对你这家伙真的有点好感啦......


那些虚无缥缈的猜疑和安慰对于安田章大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大仓哭笑不得的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只为了自己的美丽而活,而这样的安田也确实明媚动人。


“不管我做什么你这家伙都会说好,”安田笑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大仓面无表情地向后仰头:“至少我可没说过昴做的指甲很漂亮。”

他细细摩挲安田脚面的皮肤,在指尖处感觉到不寻常的颤抖与冰冷,于是忍不住用两只手包住他的脚摩擦起来。

“冷吗?”

“搞得我好像你女朋友一样...”

“你是我的病患啦,病患。”

“嘭”地一声。安田又倒回沙发上。“我是饿的啦,大仓医——生——”

“等的就是这句话,”大仓一手撑地,颤颤巍巍地扶着腰站起来,“我去热便当。”

大仓忍受着腰部深处传来的隐痛,想起曾经有一位作家说过,冷感之中有着敏锐的感觉的战栗*。这种朦胧却又正渐渐加剧的疼痛,这种濒于危殆的不安,安田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他当真一直健康而旺盛?念及此处走了没几步的大仓回过头,躺在沙发上的安田双眼失神,满脸失望倦怠之态。


那垂下的一只手臂投在地板上的影子,仿佛盛满安田的痛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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